原创文学艺术作品
(2022年10月20日发表于昆玉屯垦报)
秋收时节,母亲带我到麦地,金黄的麦子铺满秋天,一阵清香袭来,令人心旷神怡。我站在麦田里,和风吹拂麦浪,涌动着收获的气息,蚂蚱嘹亮的奏鸣曲,响彻大地。
我拿起草帽,循着声音悄悄走近抱着麦穗欢叫的蚂蚱,快要靠近的时候,它突然机敏起来,停止了欢叫,我站在原地一点儿也不敢动弹,凝神屏气,等放松警戒,我迅速用草帽将蚂蚱连同麦秆扣了起来,一把逮住。绿色的蚂蚱身长三五厘米,有六条毛茸茸的腿,长着一对笔直的触角,针眼大的眼睛像玻璃球,锯齿中间不时吐出绿色的口水,背上两对透明的翅膀不停地扇动,分明是想逃的架势。
编蚂蚱笼是个手艺活,考验的是心性。将蚂蚱扣在草帽底下,摘下麦穗,把麦秆外皮剥掉,啪地一声,抽出一节油亮光滑的麦秆,再将抽出的麦秆折成一样长,整整齐齐码在一起,然后撒上一点水,等柔性十足,就可以用来编蚂蚱笼了。拿出三根麦秆在中间位置交叉,从最底下的一根开始,沿着同一边缠绕,几根麦秆用完的时候,笼底就打好了。然后拼接好用完的麦秆,与笼底垂直向上缠绕,每一圈都往里收一点,收口再打结,一个蚂蚱笼就编好了。在侧面稍微扭出一个缝儿,蚂蚱就装进了笼子里。
我把蚂蚱带回家,从母亲的菜园里摘下几朵葫芦瓜花,撕成几瓣塞进蚂蚱笼,挂在院边的杏树枝上。可能是因为陌生的缘故,一连好几天,我都没有听见它在麦地里那种肆意的欢叫声。于是,我又把装着蚂蚱的笼子挂在了菜园里,尽可能让它与自然亲近。果然,一天午饭过后,在温暖的阳光下,我再一次听到了它嘹亮的歌喉,听着那回荡在菜园里的洒脱与孤傲,让我好生羡慕。现在想起来,它被我硬生生地捉回家,离开了自然、离开了那个秋天,就像断了母乳的孩子一样,又怎么不会想起自然母亲呢?
笼子禁锢了蚂蚱的身体,却禁锢不了它对生命的热爱。天越热,蚂蚱叫得越欢。它像训练有素的乐手,极力唱着自己对大自然无限的热恋和礼赞,似乎早已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,给生命的繁衍作最后的奉献,把自己全部的能量释放出来,变成延续的感动。听着蚂蚱清脆的叫声,我的心头不禁微微一颤,谁说这不是撼动人心的丰收赞美诗呢?
在这个如诗如画的季节里,在每一次丰收的感动中,我们的心灵不断接受庄严与神圣的锻打,对自然的敬畏早已融进了每一个生命的血脉,季节的张扬与活力,从每一个毛孔渗进,那掩藏着无数条通往过去和未来的路,不断升华着对自然和生命本真的认识。不为收获而沾沾自喜,不因灾难而丧失继续前进的勇气,这是时间赋予我们最大的清醒。沉浸在这欢叫声中,忽然发现,生命的壮丽,其实就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浑然与通透,在时间的酝酿中,潜藏在心中的那份敬畏,也会因此而愈加甘洌醇厚。
时代在进步,记忆却远去。如今,麦田里的收割机早已取代人工割麦,麦收时节愈加短暂,生活在车水马龙的城市,蚂蚱的欢叫逐渐遥远。于冷静中思考,当失去被赋予更高层次含义的时候,我们就会发现,那被冰雪覆盖的小草,终将以另一种更加高贵的形式,将生命的热烈与奔放演绎得淋漓尽致。拭干模糊的双眼,满怀信心、昂首阔步向前迈进,我们就会从失去中找到收获的快乐。
心怀无限朴素的敬畏,走在充满尊严与阳光的道路上,当我们用一双清澈的眼睛去发现和赞美生命的时候,就能让每一份感动都有光明的未来。假如能回到过去,我一定会把那只蚂蚱放归自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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